我怀着一个大秘密度过前半生,这前半生只能用「惶惶不可终日」形容,因为我整天提心吊胆,总有某个时候一不小心,被人知悉我的秘密,恐怕就是我活不了的一刻。
半年前,我一度鼓起勇气,寻求催眠治疗。是位相当年轻的催眠师,有着看起来很耀眼的专业训练背景。在一个半小时的催眠结束后,我非常失望,但当他殷切地询问我:「你感觉怎么样?」我却脱口而出说:「我觉得好多了。」
天啊,他连我的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就急着要催眠我!我也很痛恨自己,为什么不直接对他说:「你这个笨蛋!」
这次的经验使我再度回到紧紧把守秘密的状态,我不敢轻易跟同事稍微深入一点谈话。我没有朋友,家人远在异地,每天下班后,我躲在家里,在网路上冲浪,与看不见的人高谈阔论,直到深夜困得不能再困了,才匆匆入眠。
上个月,我终于下定决心,去找廖阅鹏老师试试看。记得两年前在一个周日晚间的综艺节目见到廖老师帮艺人催眠,而艺人也纷纷吐露心声、热泪盈框,我就对他的翩翩风采留下深刻的印象。更重要的是,我才知道原来催眠也可以这样用,而不是像马丁夸张搞笑的模式。
我想或许廖老师可以帮助我面对我的秘密,如果能让我哭出来更好,我已经有好多年欲哭无泪了。可是我上次为什么没先去找廖老师,是因为经济的考量,我的收入并不丰富,扣除房租、生活费后,所剩不多,所以才先挑一位便宜的催眠师。早知道让我这么失望,连那三千块我也不必像肉包子打狗了。
见到廖老师的第一面,我很惊讶四十岁人这么年轻。坐进谘商室,他请我填资料,很多地方我都留白了,他也不以为意,就坐在我面前,轻轻松松地看着我。我忽然有个感觉,要对他隐瞒我的秘密似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这使我变得有点不敢回视的双眼。
廖老师看着资料表,一边问我几个问题,例如为什么来,我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词,说我不善与人相处,容易焦虑紧张,然后廖老师问我有没有男朋友,我说没有,也没有谈过恋爱,他说像妳这么漂亮的女生怎么会没人追呢?
我苦笑了一下。就在这个时候,廖老师忽然悠悠地说:「身为同性恋,又不敢让人知道,是不是很痛苦?」我像被雷打到,整个人愣住了!
心里的理智开始思索他怎么得悉我苦心封锁的秘密,一方面,却也令我惊骇的是,毫无预警地,我突然放声大哭,而且是千军万马也挡不住的嚎啕大哭。
我一边哭,一边泣诉三十年来的孤独、活在人群中却像遗世独立的酸楚,廖老师默默地倾听,眼神很柔和。这个小时结束时,我感觉到胸中块垒消失无影,舒畅无比。
离开时,我问廖老师:「今天怎么没有催眠?」他笑着说:「好啊,下次帮你催眠,今天这样一边哭一边谈不是很好吗?」
我笑了,笑得很开心,笑得很开心。